2011年我大三回老家找實習公司的期間，蘇晴收留了我一段時間。

她當初沒上高中，直接上的高職，如今雖說是個有幾年工作經驗的護士，卻也只是一個拿著微薄工資，熬著等一個希望渺茫的編內名額的編外人員。

不過比我好的是，她有個即將要結婚的士官男朋友，她說改天他休假介紹我認識。

我一邊找實習公司一邊在準備公務員的考試，有天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，我以為是面試電話，結果接起來卻是蘇晴。

“我手機壞了，這不是我的電話，我就是跟你說一聲，晚上我男朋友要過來，又要委屈你去睡我們的值班室了，我跟我同事講了，等下她帶你進去。”

“好。”講完電話，心裏生出很濃的挫敗感，為當下寄人籬下的尷尬處境，為感覺一片渺茫的前途。

當天晚上，在一米多寬的單人床上，我憋屈的流下眼淚來，爸媽說如果外面辛苦就回家，他們幫我找關系，我還是咬著牙撐著，和蘇晴每天過著酸辣粉絲涼拌海帶撈飯吃的日子，就想爭口氣留下來，不甘心就這樣輕易放棄。

蘇晴和她男朋友在裝修新房，於是我陪她去選壁紙，選吊燈，聽她打電話不耐煩的跟他吼“選材料好煩，你沒假期就全都推給我了，自己來選”，然後吼完還是乖乖去挑。

蘇晴和她男朋友在準備拍婚紗，於是我陪她去影樓選套餐，坐車跑了三個區，去金夫人的好幾個店，最後在一個離她醫院比較遠的另一個區的店裏，定下了套餐約好了拍攝時間。

在我陪她去定這些東西的時候，她跟我說了好幾次，不要我做她的伴娘，伴娘會被灌酒，她說不想我被這樣對待，她會找她高職裏面更彪悍的姐妹來做。

聽了她的話，我多少還是有些感動的。

後來有一天，我跟蘇晴出去買東西，回來的路上收到一個短信，短信裏是個伍姓的男軍官，身高體重三圍什麽的通通介紹完，說要跟我做朋友。

我覺得有點好笑，於是將電話拿給蘇晴看，蘇晴冷冰冰拋回六個字給我。

“那是我男朋友。”

在這大熱的天裏，我突然覺得冷。

就這樣一路無語的到了家裏，我覺得我是不是有必要道個歉，於是我開口道：“對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“你有什麽錯？你又不知道那是我男朋友，號碼也是我自己留在他手機上的。”

“如果我多想一下士官那兩個字，可能我就不會把信息給你看了。”

“然後呢？我就這樣嫁給了這個混蛋，婚後生完孩子才發現他的真面目，那我豈不是更慘。”

“你會怎麽做？”

“我不知道，我要好好想想，”她突然笑著轉頭看我，“你好像又是這樣莫名其妙的就攪和進了我的感情裏。”

“......”我無言而抱歉的回看她，我明白她說的是什麽事。

“你真的一次戀愛都沒談過？”她問我。

我沖她搖了搖頭，推了推我鼻梁上的大框眼鏡，撩了撩頭發。

“你......當初喜歡過他吧，我看了，你的日記本。”她換了個表情看著我，這個表情介於平靜和波瀾之間，“我看到你寫的那些心事了。”

“我知道你看了，”我低著頭扣著自己的手指，“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過他，我只是，註意過他，從那次我們聊過以後。對他，我自己其實也從沒弄明白過。”

“後來我轉學走了，你們之間就什麽也沒發生過嗎？”

“你走後，很快我也轉學了。”

“這樣......還以為你們會有點什麽，我走的時候將你的日記本給了他。”

我驚訝的擡頭看她：“這件事，我一直很愧疚，我一直以為你已經毀了我的日記，我也不敢再跟你提一個字。”

“確實這樣想過，也確實氣過你，埋怨過你，後來想想你有什麽錯？你是想幫我而已，我那時也確實不喜歡他，後來我跟他接觸變多，你也不知情，我也壓根就沒想起跟你那樣說過那件事。”

“對不起，如果不是我......”

“如果不是你怎樣，難道我和他就一定能有個什麽？別傻了，我都談過3次戀愛了，就算在一起過，也可能只是增加一段曾經的回憶而已。”

可起碼並不是因為我，我在心裏難過的想著，思緒就飄到了那個時候。

那是2002。

《流星花園》上映的時候，我們是小學六年級。在我們還沒來得及意識到的時候，影視劇已經對我們產生了頗大的影響。

那種影響，有個讓人談虎色變的名字，叫早戀。

大人和老師們口中的早戀，總和另外一個詞——“禁果”牽扯在一起。大人們越是避談不及，我們就越是暗暗好奇。心裏總偷偷拿著“道明寺”、“花澤類”的名牌，眼光挑剔地衡量著身邊的男孩子。

朱路那時是我們學校最“道明寺”的一個學生。老師給他貼的標簽是“打架惹事”、“不學無術”、“難於管教”、“壞學生”和“毒瘤”，學生們一提起他，往往是“霸道”、“不能招惹”、“打架厲害”、“壞學生”和“有錢人”。

我的名字易越這兩個字，被提起永遠是“優秀學生”、“成績超好”、“會寫作文”、“乖乖女”。我的成績總是班級第一，年級第二，我做個夢寫成作文能被當成是優秀作文在年級各個班級傳閱。

我是從村小過來鎮上完小念書的，我那時超喜歡念書，因為那是我能借此改變人生的唯一途徑，沒錯，那是我的救命稻草，任何東西都要給它讓步。

照理說，像我這樣的人本該不會和朱路產生任何交集的，偏偏命運從中作梗。

我的同桌周雄，是朱路的好哥們，朱路明著喜歡的姑娘蘇晴，是我的好姐妹。朱路和蘇晴同在一班，在教學樓二樓的那頭，我和周雄在四班，在教學樓一樓的這頭。

我性格大大咧咧比較不怕事，周雄以為我是村小過來的好欺負，結果反吃了我的虧，特別沒面子，於是放學的時候，我被朱路他們那幫人堵在教室門口，不給走。

“以後不要再欺負周雄了。”

“我沒欺負他，我只是不願給他欺負而已，你自己問他。”教師裏還有人，我也底氣足一點，我斷定他們也不能把我怎麽樣。

“以後要是再聽周雄說一次你欺負他的話，可不會像現在這樣好說話。”朱路身邊的那人，是三班的混世魔王，他強硬的開口警告我。我瞪他一眼，轉頭不想聽他講話。

“他不惹我，我不惹他。”沒錯，我就是這樣一個很倔的人。

那天我本來就晚了，被他們一堵錯過了回家的末班車，只能跑去蘇晴那裏跟她擠一晚。

收拾好準備睡覺的時候，我好奇的跟蘇晴打聽朱路和她的事情。

“你怎麽突然問起他來？”

“我同桌是他哥們，朱路今天跑來堵我，警告我不要再欺負我同桌。就是因為這樣我回家才沒趕上車。”

“他們一直這麽霸道，做些招人嫌的事。”

“你很討厭他？我們班有幾個女生還挺喜歡他的，說他是現實版的道明寺。”我躺在床上笑得歡樂，又一臉好奇地問蘇晴，“他不是喜歡你麽？”

“我反正不喜歡，”蘇晴關了燈，抹黑躺進被窩裏來，“無聊，覺得他們，提起他們就覺得心煩。”

“難道他還對你做了什麽？”

“就是覺得莫名其妙，進出教室老被一雙眼睛盯著，一群男生還老是起哄，講些亂七八糟的，覺得不舒服。”

“找他說清楚唄。”

“是個連話都不想講一句的人，不想跟他接觸。”

“那你這樣下去怎麽辦，要不，我幫你吧。”

“你怎麽幫？你別惹事上身。”

“我就替你跟他說清楚，應該不會有什麽事。”我在黑暗裏說完這句，想想又試探性地補充道，“你確定不喜歡他吧，不然我......”

“我不喜歡道明寺，我喜歡花澤類。”

有些人，一旦有了交集，他在你生命裏出現的次數就會增多，不知是真的變多了，還是只因你開始關註了？

自那一日後，朱路闖進我視線裏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多。

我們上數學課，他們上體育課，我轉頭看向窗外，他就坐在單杠上面，看著蘇晴；

放學朱路他們來等做值日的周雄，我跟幾個班幹在討論做板報的事，在討論的間隙我向他的方向轉過頭去，看到他正靠在柱子上側頭看向某處，不一會兒蘇晴和幾個女同學就路過我們教室。

課間操的時候，他個子高站在最後一排，我也在最後一排，我時常能註意到他視線焦點的位置，站著的是蘇晴。

有了這些發現後，我一直沒能開口找他說蘇晴的事，更讓我覺得糟糕的事情是，我發現我的視線會自然而然的飄向他的方向。

在我還沒意識到這代表什麽的時候，看朱路對蘇晴的種種表現越多，我就越覺得自己心裏煩躁不安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文是個短篇，已經存完稿。可放心入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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